离恍惚,时明时暗,口中经常喃喃自语,西子极还不懂人类语言,不知当中意思。
夏莱尔变成如此,都是因为人类古城的野蛮人!
——他要杀了他们。
夏莱尔变成如此,以後还怎麽在这充满兽人的世界生存?
——他要保护他。
唯有把那些野蛮人压住,像拴住畜生那样锁起来,夏莱尔,一个纯种人类,才能在此安居。
兴许久而久之,他便能安心,不再那麽神经兮兮。
西子极为夏莱尔以後的日子盘算着,虽然夏莱尔没答应成为他的伴侣,但他依旧能待他好。
等这些纷争过去,他要和夏莱尔回到这楚山,过上平静的日子,也许到了那时,夏莱尔已接受了他??
就算没有,也无妨。
憧憬着美好的未来,西子极天真地勾起嘴角,鼓起勇气抚上夏莱尔苍白的脸。
夏莱尔茫然的眼神,让他心里又是一沉。
说是无妨,心中却始终有求呀。
这种心情,对独居多年的西子极来说,是何其唐突的东西,他天生神勇,在龙人中是几近顶端的存在,这世上没有他畏惧的人物,可在此时,他开始慌张,不只是因为能否得到心上人,还有那对未来的未知。
刚刚过去的母亲节不知大家过得如何,希望各位家庭和睦,身体健康^^
第123章、山崖下的兽人世界-38、夺身 (2)
不说西子极,但凡是有龙人真要统一人类古城,那些野蛮人也不会得意到今天,现在龙人有了共主,野蛮人的爽快生活也都到了头。
西子极答应带领龙人後,那些仰慕他的,看不起野蛮兽人的,求功名的,纷纷前来投靠。
他准备好了食粮和守卫,等夏莱尔稳定下来,便带着上百人的龙人大军上战场。
此时的布沙书被无形的捆绑着,困在夏莱尔身边,他看着夏莱尔身上横冲直撞的黑气,寒意在心里乱窜,那股黑气不止愈来愈浓烈,还渐渐往自己身上钻。
事实上,自夏莱尔被西子极从猿族部落救走後,便有股黑气在他身边徘徊,由最初的灰白色烟硝,快速演变成黑墨色的烟气。
夏莱尔声音本来清脆,可当这黑气浓烈之时,他的声线便会变得混浊,眼神也跟着暗淡起来,若西子极细心一点,多留意一点,也许便会发现夏莱尔变得不同,不全然因为在那件事。
再者,夏莱尔至今未学过一句兽人语,怎会懂得说“报仇”二字?
开口的,分明是别的东西。
“哈哈??”
布沙书耳边忽然传来邪魅的笑声,眼前的景像快速散去,变回一片阴沉。
“你是谁!”布沙书大声质问。
那道吓人的黑气不知从何而来,快速地凝聚成一人形,不过却始终只是一道轮廓,没有五官。
“啧,待在那没用的东西身上太久,有点改不掉他的气息。”黑影依旧用着夏莱尔的轮廓和布沙书说话:“你问我是谁?我是纯种人类啊?那些蠢蛋心心念念的纯种人类啊?”
他说话嚣张,能感觉到除了兽人,他同样看不起纯种人类。
黑影忽然没由来的说:“诶,总在这白茫茫一片你不闷?给我换个场景吧?”
换个场景?
这想法才刚在脑内扬起,四周空洞的灰白便变成了自己过去住的小木屋,有他和青伦睡过的床,盖过的兽皮,坐过的椅子,一起吃过饭的桌。
黑影怪笑一声,说:“都是一样的没用东西。”
布沙书不明所以,忽然,头顶传来熟识的声音,是青伦在唤他:“布沙书,布沙书!”
他的声音像一道槌,声声打在他们所在的小屋内,屋顶摇摇欲坠,快要掉下来。
黑影不甘愿地啧了一声,转瞬不见,等布沙书回过神来,又重新坐到他面前,好像什麽也没发生过,可布沙书就是知道,黑影在刚才短短的瞬间,利用了他的身体抱住忧心忡忡的青伦,装作虚弱的要他乖乖听西子极的话。
他望向木门,隐约感觉到,那是夺回自己的身体的出路。
可是当黑影说“你知道我不是普通人”时,他消极地便打消了挣扎的念头,西子极说过眼前的是魔,他又怎麽比得上魔呢。
无力的坐在床边,看着黑影自顾白的吃起果子,心头不由得扬起压抑已久的怨念——
也罢,自己要回这残癈的身躯又有何用,他给得了青伦幸福麽,只不过是拖累他罢了。
就算以治得了自己身上的病,也治不了他心里的病,他天生低贱,就算有了新生,也是不断地算计,让青伦心痛恶绝,如此看来,他藏着也是好。
他骗过青伦这麽多次,他再骗不下去了。
他难以想像,被骗了这麽多次,还如何爱得下去,骗了命,骗了身,骗了心,青伦能给他的爱,还余下多少?
皇甫襄明亮爽朗的外相,装着溥襄的阴暗,而重来一世,他布沙书还是包着溥襄的外相。
脆薄的纸包不住说阴森的暗火,青伦终有一日会发现他的真象。
他却很清楚,自己再也承受不起青伦的背影。
* * *
青伦抱着昏死过去的布沙书一脸懵然,他全然不知到底发生何事,找到这里时,屋内已然是一片狼藉,布沙书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身上覆上了让人发寒的黑烟薄雾,寂格怡和溥睦都不敢靠近,青伦一个箭步上前,想也没想便抱住了他,喊:“布沙书!布沙书!”
布沙书彷佛听到他的叫唤,眉头微微一皱,张开没有灵气的双眼。
他虚弱地望住青伦,说:“我没事??一切都跟西子极说好了??”说罢又昏死过去,身上的黑气渐渐被纳进体内。
青伦不明所以,转头狠瞪着殿中众人:西子极、寂格怡、溥睦??他不知道发生何事,但在他看来,在场的人都心里有数,都有掺一脚。
西子极确定夏莱尔安好後,就一直把目光放到布沙书身上,未等青伦反应过来他目中是什麽神色,一掌打了过去!
第124章、山崖下的兽人世界-38、夺身 (3)
幸好青伦有所防范,西子极这一掌没有把他全然打倒,只够让他头昏眼花,刚好来得及在他对布沙书下杀手前扫腿踢开了他。
“布沙书、布??”青伦翻过布沙书的身体,陡然发现布沙书早已睁开双眼,眼睛却死寂无神。
“布沙书”推开青伦,径自起身,顶着本就虚弱苍白的身体,用扭曲的五官忿忿说:“西子极,你这不知好歹的畜牲??”
布沙书扭曲的模样让人不寒而栗,不用他人解释,青伦已知眼前的人早就不是布沙书,只不过是顶着布沙书外相的东西。
不让眼前人多废话,早有盘算的西子极直接痛下杀手,毫不犹疑地拉出水矢,直指布沙书的心脏。
青伦连剑也顾不上,猛扑了上去,野兽一样咬住西子极,他想救“布沙书”,“布沙书”却非善类,完全不顾青伦安危,唤来了宫城中的屍人攻击众人。
西子极不徐不急地抱起昏迷中的夏莱尔,用一层薄膜包着自己,不消半刻,北殿便被天降浪涛彻底翻了一遍,所到之处,有如蝗虫过境,门前的葱葱绿叶,都无一幸免。
“咳??咳??”青伦差点就要淹死在这涛天巨浪里,回过神来时竟是在半空之中,霏泰恪的龙身上,除了他以外,还有寂格怡、八里间落跟溥睦。
“布沙书呢!你落下了他!”
“青伦!”寂格怡拉住要从半空中跳下的青伦,叫道:“这是夺身!”
“夺身?”
寂格怡点头,说:“巫蛊书上有着,古有鬼魂夺身之事,鬼怪有魂魄而无肉身,唯有乘生人心智虚弱,抢夺肉身??这可是要巫师下蛊相助才能成事,但那黑影如有神助,恐怕不只是鬼魄那麽简单!”布沙书於寂格怡也算是有恩,但这种情况下,寂格怡一点忙也帮不上,心里满是愧疚:“这不是刀剑谋略可以解决的事!”
一旁的溥睦劫後余生,哆嗦道出他所知的真相:“那鬼魂起初占的是夏莱尔——即是西子极的情人的身体,胁迫着西子极听令於他,西子极忍无可忍,不愿再过这种生活,才打算让别的人代替夏莱尔??”
这鬼灵虽然占据了夏莱尔的身体,可它不擅伪装,西子极没多久便发现不妥,鬼灵也不辩驳,直接要胁西子极为它办事,统一古城,否则便要对夏莱尔不利。
眼前的不是人,纵西子极是龙人也拿他没法,加上他本来就打算理清古城的乱象,便乖乖听令,换来夏莱尔每日几时辰的清醒。
只是他本身没有称霸的野心,却要披着这外衣,在这空洞的皇宫里下多如恒河沙数的政令,牺牲了许多人的血汗,也牺牲了他自己的心性。
人前他是把古城管得头头是道,日渐繁华的龙人之首,人後却只是个饱受屈辱的兽人。
夏莱尔就算被困在自己体内,灵识也是清醒的,见西子极为自己如此忍辱负重,深深被感动,在一晚清醒的夜里,趁着自己清醒,主动地投进西子极怀里。
两人依旧被那道来历不明的鬼灵束缚着。
西子极何尝没有跟鬼灵交涉,让自己与夏莱尔交换,但鬼灵不屑地说,它不要兽人的低贱身体。
他听着手下报告今日又镇压了哪个想作反的兽族,哪条律法运行成效如何……忽然间想起鹰族部落的寂格怡,他虽不是纯种人类,但也绝非普通兽人。
他对坐在身边,为了不被人识穿而藏在斗蓬下的“夏莱尔”说:“我把鹰族的寂格怡给你,你把夏莱尔还我。”
他说得决绝,没有任何还价的余地,可心底里是虚怯的,他受够了这种束缚的生活,却不知拿住在夏莱尔心底里的鬼灵怎麽办。
没想到鬼灵像是听了什麽引颈期盼的事,发出人骨铃铛般的血淋淋笑声,说:“好哇,反正我也不想要你这种负累。”
没多久,手下的人又传来报告,说兽人大陆突然出现了纯种人类,住在喀勒部落,族人高兴得把事情扬了个遍,而一向以拥有寂格怡而为傲的鹰族则开始坐不住……
西子极心里知道鬼灵要的是整个世界,一个小小的人古城满足不了它,魔爪迟早会伸到那边,倒不如在它提出以前,挪来用作自己筹码。
“我被掳来的第一天那个鬼灵便想要占去我的身体,但不知道为何,它就是占不了。”说到此处,泪流不止的溥睦便激动起来:“它打我虐我,但就是不敢杀我,当我以为它再也伤不了我的时候,那两个坏人??竟然被他们捉到手上!佰及死了!乌南托不知被它困在哪!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一声旱天雷划破长空,把黑夜换成了白昼。
第125章、山崖下的兽人世界-39、断别离 (1)
在雷打到身体以前,霏泰恪及时化为人型,闪身避开这杀人之刃。
龙身上的人随即四散在半空,八里间落及时抱住寂格怡,拉住溥睦,虽然他拉不住青伦,但幸然青伦的轻功好,以力借力的攀到霏泰恪身上。
他身下便是当日禁失足掉下的深渊,稍一不慎,便要落得和禁一样的下场。
“真是好功夫,想必你便是大名鼎鼎的青伦吧。往声音源头一看,原来是宫城禁军统领,曾经向禁求婚的——雷龙克宁那斯。
“我还以为是谁能让西子极大人动如此大的脾气,原来又是你们。 ”克宁那斯没能成为禁的伴侣,但总有他的情义在,之前西子极不许他们外出报仇,无可奈何,现下仇人自投罗网,就不能放过这大好机会了。
霏泰恪既来古城,自然早有准备,不然他也不会有刚才这一着,他一个低飞放下青伦,大吼一声,用龙身犹力撞破了城墙大门,在众人的错愕下,自己投身进黑暗的深渊之中。
头破血流的霏泰恪趁着自己还未被黑暗吞噬,忆起自己对布沙书说过的话。
『如果有机会,让我带着西子极下地狱。』
西子极辜负了禁的崇敬,自己则辜负了禁的爱情,他们都不配好好地活下去。
要带着西子极下地狱似乎是不可能了,但要他领自己回那片黑暗之中,还是可以的。
霏泰恪最後遥看远方的喀勒部落一眼,放松了身体,不加挣扎地直坠深渊。
喀勒部落自青伦他们入古城便一直观察着情况,在他们眼中,是克宁那斯把霏泰恪打了下来,一直说着不要掺和此事的应熽率先失控崩溃,以火龙之躯直闯古城。
里隐见情况失控,便索性让它更失控。他燃点起特制的绿色烟硝,告诉其他部落:正式开战。
陆陆续续地,各个部落也燃点起烟硝和应。
他们没有像应熽那般群起冲进古城,而是推出一辆辆投石机,将燃烧的火石一个个如流星殒落般落在古城中。
古城在严密的监控下,什麽时候出过这种大火,火种几乎像是风吹的木棉絮一样,让火海一间屋连着一间屋的翻腾,烧至远郊的荒野。就算有遗漏,极怒的应熽也会补上。
西子极在宫城内搜索布沙书,闻得此况,立即落雨救火,但一切已经太迟,被豢养数十年的人早已乱得失了方寸。
正要拖着儿子找西子极商议释放丈夫之事的隆冬亦被应熽突如其来的硬闯吓了一大跳,军人的身份逼使他上前应战,却被儿子拉住说:“爸,快趁这机会救父亲吧!”
尤尔这一言惊醒梦中人,对西子极的薄情早有微言的隆冬临时改了主意,改去劫狱。
他就算救得了丈夫,也救不了儿子,古城律法对逃跑之人最为严苛,他不能让年轻的儿子余生被关在狩园中。
“好,趁这个机会,把你父亲救走後,我们到兽人大陆生活,爱找谁报仇就找谁去!”
下了这麽一个决定後,隆冬觉得身上的枷锁顿时轻了大半,空气也清新了许多,果然啊,龙人还是适合不受制爪地活着。
西子极把这王国管理得太好,所有事与物在城墙内都太规矩,人人富足无忧,渐变得受不得一点意外,失去应变能力。
兽人大陆的人没有应战之心。
古城王国的人没有应变的心。
算起来,实在说不上谁比谁更好。
西子极不怒反笑,对着正藏在某一角的“布沙书”大声放话:“你一直想要的王国就没在这大火之中了,三十年的努力付之一炬,又夺了这病弱的身体,所谓赔了夫人又折兵,想必是这个意思吧。”
鬼灵靠夏莱尔的身体威逼西子极这麽多年,西子极也不是木头一块,任它如取如携,他会思索这流氓是从何而来,弱点为何,计算着怎样逃脱复仇。
直至一次它利用夏莱尔的身体控制屍人,还沾沾自喜的说:“屍人就是纯种人类死後的身体,纯种人类能控制它再合理不过。”
西子极听後如梦初醒,他从来没想过那些鬼不鬼,人不人的屍人会是从纯种人类的屍体演变而来。
他寻了个机会仔细察看,屍人确实承着人类的外型。
只是它们黑黝黝的,又面容扭曲,所有人见了都是立杀无赦,哪有闲情心思停下来,看一看这无缘无故出现的怪物,竟一再错过了这惊天秘密。
那此早已入土为安的纯重人类,原来早已藉着别种形态,出现在他们面前。
既然屍人必需要由纯种人类控制,那这只嚷着要纯种人类身体的鬼灵必定和纯种人类有着莫大的关联。
加之夏莱尔起初曾因为控制屍人过度大病一回,自始那鬼灵收敛了许多,西子极更疑心鬼灵的存活与人的肉身密不可分。
既然那鬼灵自称是魔,也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又为何非要有替身才肯离开夏莱尔的身体?
麻雀无法成凤凰——这想法在他脑内一闪而过,难道??
无论如何,他是再也不愿受人制爪了,一定要趁着这个机会,消灭那不人不魔的鬼东西,还自己和夏莱尔自由。
先前没下杀手,是因前那东西躲在夏莱尔身上,现在夏莱尔没事,他自然能狠下心肠赌这一把。
“西子极,我不是普通人,你不是一清二楚吗?”鬼灵的声音在空气中飘荡。
西子极冷笑一声,比起过去的冷漠,眼中添了几分自信气焰,道:“你说你是魔,我意思意思的附和你,你也尽信。”
鬼灵的声音忽然变了,有层薄薄的虚怯附在上面:“你在赌吗?赌我会因为肉身而死?你要知道??”
“要是你真的这麽神通广大,你现在已经回到夏莱尔身上了,更不会连之前的纯种人类的身也夺不了!”西子极一语道破。
他牢牢抱住夏莱尔,没有牵挂,看事情也通透了许多。
鬼灵已完全不作声。
但西子极已循声音找到了他——
第126章、山崖下的兽人世界-39、断别离 (2)
部落的人在火攻过後继续闯进,却是抱着食物前来救灾,古城军人全都傻住了,不知该如何应对。人们都只道是条火龙率先出现破坏,瞧龙人的眼睛都陌生起来,就连普通兽人军人也不其期然纷纷站离他们。
龙人被杀个措手不及,连带着对付应熽也显得底气不足,彷佛所有都是他们自导自演。
青伦在一户人家的马廓中夺过白马,越过还冒着烟的屋瓦,慌张的人们,十万火急地赶到宫城之中。
宫城之前因为尤尔的事被一些龙人破坏以至破败残旧,西子极那大杀三方的攻击方法更是雪上加霜。
东殿,西殿,全都只余颓垣败瓦,只余正殿和北殿,昔日的皇家庄严全然尽失。
西子极在正殿捉到了人,以水凌空紧紧圈住,布沙书脸上尽是痛苦,又苦於无法挣脱,只能不断破口大骂:“西子极——”
他的声音阴森如死水一片,跟夏莱尔那时的声音同样残破,闻声赶至的青伦想起寂格怡的话,心里一沉,这哪里是自己心心念念,纠缠两世的情深男儿。
可即便如此,青伦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西子极把人杀死,他牙关一咬,双脚一蹬,奋力把布沙书扯回地面,狼狈地打滚了几圈。
西子极与他们素无交情,绝不会手软,又是几把水刃,都被青伦侥幸躲开。
“你这样只是在保护他的身体而已!”西子极边继续攻势边叫道。
他何其自私,当鬼灵藏身於夏莱尔身上时,他万般保护,为他建造宫城安居,对同伴的死更是无动於衷,可当这鬼灵转移到布沙书身上,他却不容青伦保护。
青伦如何不明个中道理,布沙书成了他人的扯线木偶,在他眼前的,不过是一具空壳,守着又有什麽意思。
他深爱的,是他的灵魂,不是躯体。
“就算是杀,也轮不到你!”青伦愤恨地向西子极骂道,他的沧海剑被遗在北殿,唯有从布沙书身後摸出巫山剑,以瞬雷不及掩耳之速架在布沙书颈上。
布沙书不可置信地望住青伦。
青伦知道眼前的是谁,语气不其然狠辣起来:“你只有一个选择,离开布沙书,到我身上,否则我便会亲手把他杀死,然後自杀,让你得不偿失!”
“不!”布沙书发出痛苦的大叫声,声音没先前的阴森空洞,而是悲痛。
青伦大喜,紧紧抱着布沙书激动流泪,却被大力推开说:“你滚??”
“我的家族杀了你的父母,我出卖你,我下一世还一再骗你,让你以男子之身为我生子,我骗你为我残害其他兽人……如此种种,你杀我是应当的,但绝不能为我殉葬!”
布沙书脸如金纸,连说话是在燃烧着自己的生命般吃力的急喘着气,然而到了这种地步,他念念在心的,还是如何保住青伦性命。
“杀了我,杀了我??才是你一早该做的事!”
如此显浅,只有傻子才听不出话里的意思。
“你忘了,我青伦从不怕死,只怕死得窝囊。”青伦微微一笑,他这笑终於带有这年纪该有的阳光明媚,又用这年纪不该有的从容说:“而跟你一起死,我不觉窝囊。”
说罢,青伦猛然紧抱布沙书,要用巫山剑与他同归於尽。
无论如何,西子极是不会放过布沙书了,自己就算保得住他的身体,也不知道该如何取回布沙书的魂魄,与其拖拉痛苦,还不如与他共死求个痛快。
他既能追自己至这世,自己也能和他携手到下生,他们的缘份不只於此。
青伦默默举剑,要用一剑断别离。
不只是布沙书疯狂挣扎,他体内的鬼灵也不断发出嘶吼声,还拙劣地模彷布沙书的声音,说:“我这麽爱你,我还为你自刎,你怎麽能杀我??”
它话音刚落,四周泛起暗香,青伦手上的剑不见了,他猛然抬头,被眼前的境象吓了一大跳。
灼灼凌宵随风起,化作凌空的红灯笼,点亮了眼前的青青绿山。
这碧山尽处的山崖,正是他葬身之处,他如何能忘?
面前青衫的人影快速地没入崖下,溥睦急着救他,也不慎落下。
霎时间,崖上只余蓝衣少年,在红花绿山映衬之下,份外显眼。
那人低头望着,深不见底、虚空的悬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不过刹那,他便失去了爱人和亲弟。
世间彷佛只剩他一人。
纵有春风拂面,也比不上脚下的无边虚空,冰冷着他的心和血。
自己说了这麽多谎,演得多情深,骗过他,也骗了自己,骗自己若他肯低头,前面未必死路一条,那愤世嫉俗的青衣少年,会在自己的庇佑下在靖王府内苟活。
而自己,则可以继续安心地当他的靖亲王,辅助皇家帝业,就算不能名留青史,也无愧於列祖列忠。
答应过那人的江南小屋,可以等。
这麽大的谎言,他竟说的出口,骗得过自己,却怎麽都骗不了那烈子的厉眼,被他一眼看破,用残忍的一跃打撕破这妄想。
“青伦??潜儿??”
溥襄欲哭无泪,步步往前至崖边,彷佛每一步,都在浅踏他的心。
他多想撕心力竭地大哭一场,但是他又有何资格流一滴眼泪?
身边的士兵惊呼:“靖亲王小心!”
溥襄脸上滑下清澈的泪水,回首眼睛空洞地望向这帮人,自知不是主人的他说:“告诉皇帝,臣弟不才,无法再辅助他左右了。”
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溥襄便把巫山剑架在颈上,爽快地抹了过去,在众人的惊叫之下与剑一同投身在山崖之下。
凌宵放尽,落入茫茫云深不知处。
青伦乘着乱风中的凌宵落到崖下的尽头,只见溥襄满颈鲜血,双眼半合的躺在一小小湖边,已然死去。
孤零零的,动也不动,一直牢牢握住的巫山剑也随着鲜血的流逝,缓缓流进湖里。
第127章、山崖下的兽人世界-40、始终是你(完) (1)
溥襄自刎落崖,死状凄惨,他眼中未及滑下的泪,从青伦发红的眼框默然坠落。
他一直以为溥襄是寿满才转生而来,从没想过他是殉情自杀,为他而亡。
对从前诸多的不满不解,都在这里圆满了。
溥襄的死震撼了青伦,他颤抖着上前,要为溥襄抹去脸上的血,鲜红的血却像生了灵气,“霎”一声的强把他扯进湖中。
迎接他的,是熟悉的部落小屋,他看着那人自出生就一脸老成、眉头深锁,完全不见青年模样,与其他孩子格格不入。
成年後避居隐世,在只有他一个的时候,桌上总是碗筷成双,似是要和看不见的谁相守这一生。
又是一次的自欺欺人。
青伦鼻头一酸,他从未觉得这人如此的可怜委屈,难以忍耐心中的心疼,放声大吼:“混蛋!你给我出来!”
他赫然回神,布沙书已出现在他眼前,语带责怪地幽幽问他:“你怎麽来了。”
青伦怎麽知道原来眼前人黯自伤神了这麽多年,如今还是沉醉在悔恨当中,无法自拔。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
青伦猛扑上前,把布沙书推倒在柔软的兽皮上,大骂一顿:“你这个负心的混蛋,以为死了我就不会跟你算这笔帐了吗?谁欠谁的还不知道呢!”他深深一吸气,又想起溥襄的死相,忽然呜咽道:“你先是逼我爱你,现左又逼我恨你杀你,你到底要怎样……”
最该懂得回答这个间题的布沙书却傻了一般,不懂回答。
骂完了,也发泄够了,青伦一屁股坐在床上,抹去眼泪,道:“你得想想法子,如何把身体抢回来,那夏莱尔可以,你也——”
“呯”的一声,青伦被一道黑影猛力一撞,瞬间消失了,这看在布沙书眼中,完全就是青伦被鬼灵撞得灰飞烟灭!
“你说过不伤他的,不伤他的!”
要说这鬼灵也是失策,他拉青伦到此,是要让青伦狠不下心杀布沙书,竟丝毫没有想过青伦会跟布沙书讨论起逃走之事。以他粗浅的认识,若青伦知道布沙书只要走出心房门外,就没有夺身之事,青伦肯定二话不说的就要拉布沙书走。一时情急,就把青伦撞离布沙书体外,也用这鲁莽的一撞,把自己赶上了绝路。
“把青伦还我!把青伦还我!”布沙书激动地想要抓住鬼灵,却只扑了个空。他没有别的法子,报复似的拉门要走,反正青伦都死了,他的顾虑忧愁留在这里也没用。
他得赶紧些,不然要赶不上下辈子了。
他甚至有点兴奋,下辈子,他一定要做个简简单单的平凡人,不会再有任何龌龊的想法,更不会再骗青伦一句话。
鬼灵大喊:“你受得住以後被青伦发现更多丑陋面的,他还会抛下你的!”
“他爱我如此深!怎会抛下我!”布沙书激动反驳,这出自他口的话,如醍醐灌顶,让他豁然开朗。
他总觉得青伦爱他不如他爱他,事实却是,青伦爱他很深,深得愿意为他一再退让,信任一个多次欺骗他的人。
青伦如此爱恨分明,都能为了与他共渡人世而一次又一次的让步,他却因为惧怕被拒绝,自我厌恶,把青伦拒之门外。
这对青伦不公道。
布沙书感到缩在他身上的某一股力量忽然失去了力量,他喃喃说着:“我再也不怕,不怨了。”
弹指之间,属於鬼灵的黑气自布沙书身体散去,空中响起不甘的惨叫声,震动整个世界。
一道不知从何来的猛光朝空中的黑雾扑去,惨叫声没了,化作点点柔美虚幻的尘光,流星般散落世界各处。
在光与暗结合的瞬间,屍人——不管是在古城还是大陆的,眼里都闪过一丝人的色彩,不再是全然的行屍走肉,他们眼中的善和恶,转瞬即逝,肉体也化作为尘土,回到属於他们的地方去。
布沙书一张眼,还未来得及反应状况,就被体内的寒气逼得大声惨叫了一声,昏死过去。
他之前所受的寒水之刑已让他半生不死,好不容易把身子养好些,又在被夺身後被西子极用寒水攻击,之前的调养统统付诸东流。
躲在身体内还可以置身事外,然一旦夺回自主,极寒之痛就毫不客气地从他的皮肤渗至体内的每一个角落,脚指指甲似是被冰封了一样,冷得他脸色瞬间惨白。
也是刚刚回神过来的青伦急忙给布沙书过渡内功,一面剑指西子极,提防他偷袭。
然西子极眼中已再无杀意,虽然他不知道原因为何,但鬼灵已然冲出布沙书的身体,他便再没有杀他的原因。
此时克宁那斯冲进大殿,见布沙书和青伦在,怒得立刻唤出雷矢,却被西子极制止。
“把他俩送回喀勒部落。”西子极说。
第128章、山崖下的兽人世界-40、始终是你(完) (2)
“为什麽?”这是克宁那斯第一次质问西子极:“兽人大陆派应熽火攻我们,然後带着食物借救灾之说进城,现下国人迷惘,甚至是一些军人,都开始不信我们!他们居心恶毒!”
“既然国人迷惘,我们更要沉得住气,不然这得不易的王国都要拱手他人。”没了鬼灵的逼迫,西子极再没有必要挑起这麽多事端。
可手下的野心难抑,一走了之的话,整个古城都要陷入战乱,他和夏莱尔都无法置身事外。
夏莱尔徐徐张眼,便见西子极就在眼前,悠然地露出幸福的笑。
西子极见怀中人高兴,心里的无奈变了路边野草,纵是碍眼,也不阻他和爱人走以後的路。
克宁那斯不甘心,但西子极已然定案,他只能服从。
颠簸中,布沙书赫然发觉自己已经在归家的路途上,青伦紧抱着他,在盟友的护送下离开古城,马车马不停蹄地赶往喀勒部落。
虚弱的他心里有许多疑问一涌而上,但眼皮太重,那些问题始终没来得及说出口,又沉沉睡去。
梦里,他觉得自己回到了很久以前,在纯种人类最後一个男子死後的十年,有道混杂的光破土而出,那些本该腐化的屍体陆陆续续地从三尺之下徐徐爬出,不知又过了多久,那道光分成黑与白,从此分道扬镳。
属於黑色的隐去了自己,在茫茫人海之中,焦急地寻找与自己心性相近之人。
至於那道白色的华光,则不动声色地散落在大陆的某个地方,静待有缘人。
这些布沙书都看不懂,疲惫的他此刻只想快些醒过来,触碰那人的血肉之躯,这个世界的真像是如何,他一点都不想知道。
此念一起,青伦和安原的身影便完全地映入他眼中——他笑了,对,这才是他的世界。
布沙书这一倒,让他足足喝了三年的苦药,才被菖蒲允许外出,他身体虽已好转大半,但到了有风的日子,还是不得不披上斗蓬保暖。
这三年他半昏半沉,虽然探望他的各人没有少说话,但能步出屋外看看这天地如何,始终比听别人描述来得真实。
“西子极当真没再派人来。”布沙书在部落大门惊喜地看着外面的春色,每朵花都在争艳斗丽,互不相让,让背後黄金草原失色不少。
“屍人没了,大半龙人又住到兽人大陆来,他能怎麽样。”青伦话里还是带气,看样子他是真恨上西子极了。
因为禁和尤尔的事,很多龙人都对西子极心生不满,隆冬带着家人私逃之事更是如当头棒喝,把他们对兽人大陆的晌往都敲了出来。奇怪的是,西子极不但没有加以制止,反而默许了他们的离开。
现下兽人大陆这边住着不少的龙人,他们起初不太习惯这边的生活,有些住没几天便走了回头路,回到古城王国,但坚持留下的,也随着日子渐长慢慢习惯了,还不时举行聚会。
听应熽说,那些聚会气氛欢乐,没有他起初想像中的剑拔弩张。
唯一一次让龙人们差点打起来的,是霏泰恪抱着禁从深渊中爬出来的时候,尤尔一家要杀他发泄,应熽和其他人从中调停,若不是禁开声,恐怕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现在?霏泰恪正忙着帮尤尔和狮族的箫特利的结伴仪式奔波呢。
“西子极让大半龙人移居此处,是亲手放弃了一统大陆的机会,他是知道的。”布沙书说。
把大半龙人放在兽人大陆里,就是让古城以後的继任人无法再专有龙人之力敲打兽人大陆,就算小兽部落甘於臣服,其他部落也够堕落,但尝过自由滋味的龙人决不会允许古城染指大陆一步,毕竟龙人是地域性很强的族裔,是他们的地方,谁都不能碰。
青伦似懂非懂,但每每想起布沙书赢弱的身体,气就不打一处来,拧面负气道:“那些都跟我无关!”
在这个世界,天涯海角,与他有关的,只有??
“父亲!爹爹!”安原的叫唤打断了布沙书的思绪,三岁的安原很是懂事,知道父亲身体不好,只小跑步过来抱住父亲的大腿撒娇,没有横冲直撞。
“你们谈话谈好久喔,里隐叔叔让我告诉你,再不出发,便要错过鹰族的祭典了。”安原愈大愈可爱,眼睛又圆又大,还顶着一对先茸茸的豹耳朵,让布沙书爱不释手,摸了又摸,亲了又亲,真想把他当成闰女般宠。
“是呢,迟到总是失礼。”布沙书笑着将儿子抱起说。
第129章、山崖下的兽人世界-40、始终是你(完) (3)
在多番交涉之下,鹰族终於被古城释放,重回鹰族部落,在新首领寂格怡的领领下,有了先前惨痛的经验,他们更是奋发图强,用短短三年将鹰族重建,虽然离从前的盛况还是有一段距离,但没有走偏了路,他们终究会得到想要的东西。
“寂格怡,好久不见了。”
祭典上,布沙书一眼便在人群中认出了红衣艳美的寂格怡,他睐了寂格怡的背部一眼,果真如青伦所说,寂格怡的尾巴长长了,连衣服都盖不住,不再是最接近纯种人类的存在。
寂格怡大方承认,说:“我不再顶着那个可笑的名号了,真好。”
“是这个理,可是无端长长了尾巴,真的没问题麽?”青伦说。
“巫医说没事就没事吧,我也不知道为什麽,或许是在古城时的那道光??”
“那道光?”
“我也不太记得了,那时火光处处,八里间落要带我逃跑,忽然有道光从我体内弹飞出来??算了,我也不要深究,这其中怪事太多,烦人。”微醺的寂格怡边说边笑着把头靠在八里间落的肩上,一如他青年时那般。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翌日回部落的时候,布沙书和青伦顺道到黑湖走了一转,青伦采了地上的菁晨果咬了一口,登时皱眉说:“怎麽好像味道不太一样。”
布沙书笑说:“世界都反转了一回,什麽都该不一样了吧。”
他边说边轻抚上青伦还不见显的腹部,脸上淡淡的苍白完全盖不住他的喜悦,含情脉脉道:“这次我一定会好好护着你。”
“少把我当成娇滴滴的女人!”
青伦话虽凶,但没生气,这次他们谁都没骗谁,两厢情愿。
作为男子要像女人一样生儿育女对他来说依旧有点尴尬难堪,但若是因为身边的这个人,他乐意。
再者,这人知道後身体好的飞快,再尴尬难堪,都是好事。
“对了,这孩子叫什麽名字好?”
青伦嗯哼一声,头抬得高高的,像极了口不对心的小野猫:“我读书少,反正姓安。”
“好好好……大儿子叫安原,二儿子就叫安清吧,自於三儿子……”
青伦厉眼一瞪:“慢着,谁跟你三儿子了!”
青伦变聪明了,但还是不够布沙书聪明,随便扯出一个三儿子,便被他忽悠了名字的因由。
清,清白也。溥家还不了安家清白,便由他来还。哪怕没有一个苏国人知道。
闹够了,青伦见四下无人,深深吸一口气,顶着张小红脸抱住布沙书,边听他的心跳边小声说:“我以前常说要游历江湖,可江湖是什麽呢,来到这里,我才知道,原来江湖只不过是一张被,一张床,一个家,还有??一个你。”
布沙书先是一愣,随即眼眶通红,他紧紧回抱青伦,好让青伦的体温缓下心中酸痛。
一张被,一张床,一个家,一个你——
如此简单明了,他们却花了两世兜兜转转,终於圆了个缘。
春夏秋冬年复年,日子又过了很久很久,久得布沙书的身体好得七七八八,能日日跟青伦比剑,溥睦凭着一生中最大的勇气和决心(以及西子极的默许),硬闯古城王国找到佰及,点头愿意和那两头狼结成伴侣,兽人大陆也已经在共识下渐渐形成没有皇帝的联盟国,和古城王国建立起邦交??
等到久得青伦几乎记不起那年发生过的事时,他们几个拜访了楚山,言谈间提及了苏国。
夏莱尔异常兴奋,原来他是来自千年後的历史系学生,专攻亚洲史,这苏国皇朝的事,对他来说可算是手到拿来。
“苏国国祚五百年,是史上维持最久的皇朝,有读华夏国史的都知道。”夏莱尔操着一口流利的兽人语,他盯着布沙书上下打量,喃喃道:“你说你以前名叫溥襄??难道你就是苏国的靖亲王?”
布沙书无奈地点头,原来自己也不是史上无名之辈。
夏莱尔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又把目光放到青伦身上:“野史记载,靖亲王是为一江湖杀手殉情而死??该不会是你吧??”
二人相望,只一阵苦笑,没想到这麽多年前的旧帐会有再被翻出来的一日。
溥睦兴奋追问:“那我呢?那我呢?我是淳亲王溥睦!”
夏莱尔脸带歉意地浇了他一头冷水:“抱歉,史书对您着墨不多??”
即使过了这麽多年,又是三胞胎的爸爸,溥睦还是改不了那小孩心性,鼓着胞腮扑进佰及怀里装哭讨宠,佰及哄得他不够高兴,他又转而向乌南托投诉,脸上扬溢着满满的幸福,唯有在这个世界里,他才能存有这天真烂漫的性子。
“那??溥侑他??”布沙书忍不住提起了自己的皇帝哥哥。
“千古帝王,在位期间扫清贪官污吏,政治清明,为後来盛世建立万世基石。”
听到这话,在布沙书心中悬着的大石终於放下,他作为靖亲王时终日想着如何扫下那些奸臣元老,把一条康庄的大道留给皇帝,转世为布沙书,心里也始终想知道,自己那未竟之志有没有被完成。
他忐忑地望向青伦,毕竟溥家害他家破人亡,提及此事,不知会否让他不快。
他始终害怕,哪怕日子远去,他俩再恩爱,心底里依然有道身影在崖边等他,刺痛他的眼。
只见青伦正大快朵颐的吃着鸡腿,喝着酒,欢快得很,完全没把夏莱尔的话听进心内。
青伦不是三岁孩童,同行这麽多年,他早摸清这男人的心思,在察觉到男人的目光时,便嗯哼一声说:“几百年前的事,我想记,也记不清楚啊。”说罢,他勾起勉强谈得上温柔的微笑,语带调皮的在他耳边悄声说:“光记你对我的好,已经够我吃不消了。”
回到部落家中,布沙书望着挂在墙上,曾经年轻青涩过的两把剑,两则写着青伦歪歪扭扭的字,上面写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当初自己把沧海剑赠与青伦,就是希望那一日来到,他会明白自己是爱他的,为他隐忍一时。
哪怕沧海桑田,在爱过你以後,还有谁能再让他动心。
两世、三生,还有很多的以後,无论换了多少身份,在他心中如此鲜活的,唯有一个人。
三千世界,始终是你。
【全文完】